这段渡海的旅程比安娜想象中的更长,更无聊,简直枯燥到了极点。
作为一名在现代文明背景下长大的都市人,安娜完全没有任何乘坐风力为动力木船的经验。在她的想象中,过个海而已,最多也就几天的事情。然而很显然,她高估了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以及这片大海的面积。事实上自从上船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前方依然是无边无际的汪洋,根本没有任何陆地的踪影。安娜向摩夜打听了一下至少还得走一个月才能到达黑族的大陆,顿时就给跪下了。
当时找那个船夫说要去对岸大陆的时候,他完全没说需要这么长的时间,而且正常情况下不都该准备无数食物清水才对吗,他提都没提,安娜就是这样才被误导了。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不高,魔法水平却相当不科学。没有食物清水没关系,船底有大量奇怪的植物,看起来黏黏糊糊很恶心,种在像是某种动物的尸体上。这种植物每天都会流出一定量可食用的汁液,割下来煮煮就能吃,而且生长极快。正因为有这种植物,他们才不必担心饮水和食物的问题。
亚瑟告诉她,这种植物叫海胶,栽种它们的是一种特殊的鱼。基本上长期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都会大量种植。
安娜觉得很奇怪:“既然这种植物这么好,为什么不全面在大陆推广呢,可以解决多少吃饭问题啊。”
亚瑟答道:“它们只能在海上生存,一离开大海顿时就会腐烂,汁液也会变臭。”
安娜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太奇妙了。
这条船并不太大,虽然有三层甲板,下面都被海胶占据,供人居住的仅仅只有四间船舱,而且都很狭小。安娜和亚瑟对于如何操纵船行驶都不在行,幸好摩夜非常精通,一手包办了所有船只维护和驾驶问题。本来安娜还在想,根据她看电影得到的印象,即便是这种中世纪木船,至少也需要十几个水手吧。结果摩夜告诉她完全没这个必要,这条船的风帆施加了一点魔法,可以自动根据风向风速卷起放下,他只需要掌舵就行。
……怪不得当时亚瑟坚持要选这条船,安娜再一次为自己的无知感到了羞愧。
其他的倒是还有一些工作需要做,有一人能顶十人用的赛门少年在,这方面也不需要担心了。所以,总的来说,这趟旅程除了无聊得让人快发疯之外,安全指数还是很高的。
一开始安娜觉得很新鲜,每天兴致勃勃的看风景,和亚瑟一起去钓鱼之类的。但很快她就厌恶了永远一成不变的大海,而且阳光和海风对皮肤伤害极大,每天都觉得身上粘糊糊不舒服。再加上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晚上只能看着星星发呆,心里还有那么多沉甸甸的事情压着,安娜都快发疯了。
她只好去找船上的几个人聊天打发时间。赛门就算了,他似乎很忌惮安娜,虽然还是那副害怕被丢下听话乖小孩的样子对安娜紧追不舍,走哪儿跟哪儿,但一句话都不肯多说,跟哑巴没区别。亚瑟被晒得像个黑人,经常心事重重的一个人独坐发呆,时不时就抽风对安娜冷嘲热讽。安娜觉得他简直像是故意惹自己生气。这种情况下她也只好尽量不去招惹他。
于是唯一能友好聊天的对象,别无选择,只剩下了那位神秘莫测看不清的摩夜大叔。
作为一个名扬大陆的人物,他倒是十分健谈,各种奇闻异事都知之甚详如数家珍,态度很友善。但安娜却不太喜欢和他聊天,因为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想套话,一个不小心就掉进他挖好的坑差点说漏嘴,安娜觉得太累了。
她也想过是不是能从摩夜嘴里套出点关于她的那位老师的事情,但别看摩夜长着一张憨厚老实的脸,说话做事都是豪爽派,其实比狐狸还狡猾。想从这种混成精的人物嘴里套话,安娜觉得自己别被他反套出来就不错了,还是省省吧。
于是,安娜唯一的选择,只剩下蹲在船舱里睡觉了。
这么无聊的睡了半个月,她真的受不了而且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头都痛了的一个夜晚,满腹心事憋得她胸口憋痛,就来到最上面的甲板想透透气。走出自己的船舱,赛门毫无意外的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他从不离身的小刀,倒是很少见的一脸若有所思。
安娜觉得太惊奇了,因为赛门长期除了害怕被丢掉和砍人的时候,基本都保持着面瘫状态。难得他竟然摆出了思考问题的架势,甚至连她出来都没发现。
她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随即压低声音问:“在想什么呢。”
赛门被她吓了一跳,像只炸毛的猫似的瞬间跳起,摆出了攻击的姿态,看见是她才慢慢地放松下来,喃喃地叫了一声主人。
安娜觉得这也许是个了解赛门内心的好机会,也是个套话的机会,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安娜早就在怀疑瑟菲娜的目的,以及……亚瑟的目的。她总觉得亚瑟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瑟菲娜,而且瑟菲娜究竟在计划着这么,他也知道,可是他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一直在演戏。回想认识他以来他的一贯言行,安娜不愿意把亚瑟往那么黑暗的地方设想,但……她却不能不想。
而且她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就越不敢仔细想。
说来讽刺,如今的情况下赛门竟然是那个唯一不会骗她的人了。只是,虽然不会骗她,赛门显然也隐藏了事情不肯说。安娜直觉他绝对知道什么。
“赛门,你在想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这并非安娜第一次讯问了,之前她就用过很多办法,威胁过,哀求过,甚至命令过,但赛门都到了瑟瑟发抖精神崩溃的地步都咬紧牙关不愿开口,安娜也就不能再继续逼问。现在她心知赛门说实话的可能性小之又小,还是不死心的想努力一次。
果然,赛门僵硬了,眼神游移不愿和她对上。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我知道但我不能说”的为难气息,紧咬牙关,脸色发白。
安娜失望地叹了口气,算了,她早就知道会这样,心灰意冷地随便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