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以后,政府停止了这种全国学生上下串联批判的作法,要求所有学生回校上课。再过了六年,政府开始重新提倡尊师重教,恢复了共和初期便设立的一些礼仪。然而直到后来我也踏上了这条自己以往鄙夷的道路,经历了无数个年月的授课生涯,这才体会到所谓学生,不过是要学会怎样在这个社会上生活罢了。”
刘老头拿起那几张试卷来,递给时云天说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然而我只能解你学业上的疑惑,却无法告诉你人生道路上的疑惑。我希望我的每一个学生,都能够懂得,学习首要的是为了自己,为了生活。”
时云天知道刘老头有些误会自己是因为某些年少轻狂的原因而故意不将每一张试卷做完,因此才会苦口婆心的对自己说这一番话。据说在30多年前曾经有过这样一出轰动全国的先例,虽然始作俑者很快就消失在了人们的眼球之外,但对于刘老头他们这一辈亲身经历过甚至为之付出了代价的人来说,始终鲜活的活在记忆里。
饶是如此,习惯了大叔冷冰冰的说话风格后,时云天对于刘老头这番半带关切、半带警示的话依然有些感动。他双手伸出接过了试卷,低头轻轻捏着那上面带有二高校徽的图案,算计着还要经过几次这种交白卷的考试,自己才能和正常人一样。
两个月,或许更长?
刘老头坐在陪伴自己无数个年头的实木沙发上,手抚着已经退了一层颜色的扶手,瞟了一眼在座位右前方的另外一张办公桌,上面的铭牌写着陈海冰的名字。
“对不起老师,学生让您失望了。”时云天有些惭愧的说道。
刘老头微微摇了摇头,看着时云天说道:“等你到了我这种年纪就会知道,所谓金钱和名利,不过都只是身外浮云。我不在乎你们每一个学生都能考出好成绩,使我们这个班全年级第一。我尽到了自己身为老师的义务,我也只求你们能够尽力而为之。现在这样的教育环境,已经有太多的功利情绪所左右,而摒弃了教育最初始的目的。当初选择录取你,只是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不想让你因为家庭条件的一些因素而被埋没,直到现在,我也依然认为,你是一个有天赋的学生。虽然你不说,但我也愿意相信你一次,相信你是另有原因才交出这样一份试卷来。我将向教务处申请,针对这次考试不对你按照校规给予处罚,但下不为例。”
时云天愣了一下,作为高一新生,在入学的时候所学第一课并不是什么学科知识,而是教育部统一下发制订的学生行为守则,里面清晰明了的规定了因为恶意对待考试所面临的处罚,诸如交白卷,守则上明文规定着是要进行记过和请家长到校的。
时云天并不知道,恰好是他最后答对的那道超纲题,使得刘老头又一次起了恻隐之心。
楼道上的高音喇叭响起了声来,通知高一高二各班班主任到会议室开会,刘老头不得不停止了这一次与时云天的谈话,挥挥手让他离开。时云天松了一口气,他宁愿面对寒毒刺骨的冰彻,也不想面对刘老头这种满怀殷切的期望。他将左手垂于身侧,右手五指轻握成拳,食指关节处放于额头,按照古老的礼节做了一个晚辈拜别长辈的行礼,便倒退两步走出了门去。
这个礼节古老而郑重,相传是南宋初期大学士朱熹首倡的一套礼仪动作中被保留下来的一种,历经了岁月的沧桑,用来表达对于德高望重之人敬仰或感激的一种动作。然而由于在普通学校当中并不提倡使用,因此知道的人并不多。
若干年以后,当有好事的记者将这一段往事从刘老头尘封的记忆中挖掘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当时与这个学生不为人知的秘密错肩而过。
当时的刘老头却并不知道这些,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拿着一个发黄了的记事本,关上门朝着学校会议室走去。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