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纷飞,下的又急又密。
独孤凤在雪原全速飞驰,呼啸的劲风,裹着密集的雪花劈头照脸的扑来,又顺着流线型的气场贴着独孤凤的身体滑过,抛向身后的无穷的天地之中。剧烈的摩擦,使得雪花瞬间化作清寒冰水,来不及滴落,又被蒸腾成丝丝的雾气,在独孤凤身形后拉出一条长长的白线。
独孤凤的呼吸平稳,双脚和手中的雪杖以一种奇异的节奏次第发力,保持着高速滑行的动力。雪仗每一次点地,她的身形都要瞬间滑过数十丈的距离。如电一般的身影,在山林雪原之中穿梭,身形朦胧,若隐若现,让跟在她后面的歧晖升起陷进梦境的奇异感觉,而漫空雪花更添疑幻似真的景象。
壶口瀑布位于晋陕交界的峡谷之中,距离长安有六百多里的路程,以独孤凤和歧晖两人的脚程,若是全力而出,半日时间基本上就能达到,不过却是要损耗不少真元,与决战不利。但是现在滑雪而行,省却了不少力气,而且速度比原来还要快速不少。
风驰电掣了许久,独孤凤蓦然而停,驻足在一座小山之上,环视远近,雪愈下愈密,四周林原白茫茫一片,令人疑幻似真,让人觉得整个人仿佛就像被密封在一个冰雪的世界里,再不存在其他任何事物一般。
歧晖在独孤凤身边停下,好奇的问道:“师妹为何停下?”
独孤凤若无其事的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歧晖微微一愕,旋又明白过来,独孤凤根本就不识得前去壶口瀑布的路,不禁哈哈一笑,伸手一指前方道:“师妹并没有走错,壶口在长安北面略微偏西的方向,沿着这个方向,直线而行即可。”
独孤凤微微颌首,脚下用力,身形瞬间电射而出,顺着山坡如疾电一把的向前滑去。歧晖微微一笑,也急忙跟上。
壶口瀑布在晋陕峡谷的黄河河床之中,乃是黄河中最大的瀑布,因黄河水质混浊,色成昏黄,其奔腾汹涌之势尤为雄浑壮阔,堪称黄河流域第一大奇观。独孤凤与歧晖为了保持体力,在路上每过百里,都略微休息一次。因此到了壶口之时,已经到了下午时分。
只是看到壶口瀑布的第一眼,独孤凤再也移不开眼睛。平日里“湍势吼千牛”的壶口瀑布,在冬日里呈现出别样风情。滔滔的黄河水从两岸飞流直下,却被骤然降低的气温凝结成一道道冰川雪柱,原本激起的水花也被凝结成一朵朵冰花,在阳光下映射出美丽的彩虹。
夏日里河水奔腾不息的山谷中,搭起一道道美丽的冰桥,令人不禁慨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往日气势磅礴的黄河凝结成洁白的“玉带”在山间舞动,更有宽阔的巨型冰瀑高悬在崖壁之上点缀着一条条银装素裹的冰柱。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凝固了一般,冰封的瀑布仍然保持着奔腾的棱角。冰瀑里大大小小似水晶项链一样的冰棱,或凝固成玉琢的佛塔,或静化成冲天的利剑,或像水晶莲花般盛开,让人赏心悦目,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独孤凤看的目光闪动,赞叹道:“天地何其壮阔也!竟有如此瑰丽壮观的景象。让人心神迷醉,忍不住投身其中。”
歧晖轻轻的捋着自己的三缕长须,微笑道:“我第一次见到这黄河冰瀑之时,反应也与师妹一般。天地自然,造化无穷,哪怕穷尽我们的一生,也难阅尽这天地奥妙,故而才有我道门先贤追求成仙得道,盖因天地无穷,而我辈生而有涯,区区数十载生命,与亘古不变的天地相比,不过是朝生夕灭的蚍蜉罢了。其实,世间诸派,无论是我道家或者是佛门,不论是成仙或成佛,其目的并无二致,都是不甘于生命只止于此,通过艰难修行以求超脱。”
独孤凤目视星罗棋布,形态各异冰瀑良久,突然回头顽皮一笑道:“佛家求寂灭以超脱,被人讥笑为逃禅。而我道门追求长生久视,形骸永固,又被人笑为守尸鬼。师兄以为这两者,何者为上呢?”
歧晖不禁哑然失笑道:“师妹这是考校我了。公平的来说,道佛两宗并无高下之分,大家追求的都是超脱这一片天地,达到生命永恒的仙境,无论成仙还是成佛,最高境界都是破碎虚空,超脱生命的极限。当然超脱之道,亦有高下之分,我道家有天仙地仙尸解仙三等境界,破碎虚空,肉身飞升者为天仙,成就最高;形骸驻世、金刚不坏者为地仙,成就次之;阳神解脱,阴神转生者为尸解仙,成就最下。佛门亦有三等功果之说,内容相似。对于成仙得道的摸索,其实大家的成就都差不多。”
独孤凤倒没料到一向视佛门如生死仇寇的歧晖,竟然对佛门并无多少偏见,不过仔细一向,这也是很正常的,能成为楼观道掌教,执掌北地道门之牛耳,又岂能是眼界短浅气量狭窄之人,他对佛门的敌视,更多的是出于本身的信仰以及身为楼观道掌教背负的责任。
歧晖似是猜到了独孤凤的想法,又笑道:“师妹莫以为我敌视佛门乃是出自个人偏见。佛门源自天竺异域,本非我中原正*法,若只是小范围传播尚且罢了。我煌煌中土,浩浩神州,接纳异域思想的胸襟还是有的。但是佛门千不该万不该在我中土大肆宣扬佛法,妄图以异域邪说入主我中土道统,我华夏道统上承诸神,中启诸子,自有根源,岂是异端邪说可以替代?佛门大兴,无异于从思想上灭绝我华夏道统,断我华夏根基。这番为祸,对我华夏来说,犹胜五胡……”
“咳咳!”独孤凤咳嗽两声,打断了歧晖的演说,笑道:“岐师兄忘了,我可是出身五胡鲜卑氏。”
歧晖不禁微微有些尴尬,却是说的兴起,忘了独孤凤的出身来历,干笑了两声道:“我华夏讲究‘入华夏者为夏,出华夏者为夷’,独孤家久历汉化,已可视为华夏。”
独孤凤微微一笑,不在这个问题上深入讨论,她前世由于自身经历的缘故,也是个所谓的愤青皇汉,对于外族恨不得灭之而后快,只是这一世的出身实在有些尴尬。虽然现在独孤家汉化已深,就连血统上都已经看不出多少鲜卑血统的痕迹,但是不论独孤家如何的粉饰,都改不了独孤家却是出身鲜卑族的事实。还好的是鲜卑族后来彻底融入了汉族之中,倒让独孤凤不至于太纠结。不过有了这样的身份,她虽然观念未改,但是也不好像以前那样将种种偏激言论放在嘴上,如今听到歧晖的言论倒是感到十分的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