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采林闭上双目,原本丑陋的脸却又发出奇异的光彩,柔声道:“在我活过的日子里,我一直为某一种秘不可测和不得而知的东西努力寻找、思索;我隐隐感到这东西存在于思感某一秘*处,在某一刹那至乎感触到它的存在,而它正是生命的意义,可以为我打破平庸和重复的闷局。而在我作出对此思索的同时,我从仇恨罪恶和争权夺利的泥淖中爬出来,清楚看到存在于人与人间种种丑恶和没有意义的愚蠢行为;看着其如何构成人的阴暗面,如何破坏生的乐趣。”
独孤凤听的微微颌首,果然,还是只有找到自己的道,方能真正进阶大宗师。傅采林的道在于他对完美的追求,他追求的不止是内外的景秀之美,而是那生命与自然之美。独孤凤笑道:“大师是要找寻那打开人身内那神秘宝库的锁匙吧!大师觉得人生如梦,故苦苦寻觅,以求能够找到那超脱于梦境之上,使人真正的‘清醒’过来的方法吧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一生一死,一荣一枯,都不过是天地间的过客而已。梦境也好,囚笼也罢,无论如何的虚幻,一日生存其中,一日便是真正的真实。滚滚红尘,自有说不尽的爱恨情仇、情缘纠葛,颠倒迷离,让人沉醉。你视其为洪水猛兽、砒霜毒药,乃是阻碍清醒的最大障碍。我却视之为醇酒美馔,乃是这天地与人最美好的恩赐。不曾忘情投入,品味这世间的颠倒迷醉,又如何能够真正的超脱呢!”
独孤凤心中越说越是明白,原本还只是模糊的一些理念,在面对傅采林的这一刻,在他专情至性的气质感染之下,对于自己的道路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纵观天下三大宗师宁道奇清静无为、谦虚自守;毕玄一派突厥人强悍暴力的作风,冷酷无情;傅釆林则是专情至性,毕生寻找最美丽的某种事物。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道路。而独孤凤的道路,并非是爱己爱人的剑皇之道,若是走上这条道路,爱己爱家独孤凤尚能做到,但是由己推人的爱太天下,独孤凤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至多止步于“心仁剑皇”,对于这一道的极致“天仁剑极”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达到的,因此此道为独孤凤不取。独孤凤的武功根基,以七情六欲入道,视情*欲为人生最美好的果实,尽力把握生命中的每一次感动,享受人生之中的种种爱恨情仇,情到深处而转薄,忘情之道,却是最符合独孤凤本性的道路。
傅釆林猛地张口,古拙奇特的脸上发出的慑人光彩,凝视独孤凤道:“傅釆林不但不喜欢战争,且厌恶战争,可是在亡国亡族的威胁下,却不得不作出反击。阁下乃是我生平仅见的绝世剑手,见解独特。若是换个时间地点,我必定与你把酒言欢,共论天人之道。但是可惜现在,我不得不亲手除去,皆因阁下的天才,绝世无双,不过双十年华,就有如此成就,未来必定不可限量,纵观吾国后辈,无一能与阁下相比者。就如你所说的,一日生存于世间,这世间的一切便不能摆脱,我当然须负上责任。”
傅采林一言说完,独孤凤默然不语,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肃杀凝重起来。
傅釆林静静的站在河岸之旁,距离河水只有三尺之远,宽大的身材彷若神人,平缓的河水水波光潋滟,倒影着傅采林雄伟的身躯,泛着涟漪的河水与静止如山的傅采林,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生出一种奇异的韵味。
独孤凤的心神晋人前所未有的高度凝聚状态境界,心神仿佛突破了一个无形的障碍,晋入到一个莫名的层次之中。这一刻,她忘记了自身,忘记了天地,忘记了情爱,全部心神已经融入到眼前的战斗之中,只有一个意念贯穿始终,那就是赢得这场战斗。
独孤凤一步步走向傅采林,她的步履稳定有力,每一步尺寸相同,轻重如一,自然地生出一种异乎寻常的节奏和韵律。
傅釆林张开的双目一眨不眨的凝视善他,名传天下的奕剑平放在手中,长四尺五寸,阔两寸,剑体泛着荧荧青光,右手握着满布螺花纹握柄和护手,不轻不重,却又合宜无比。
两人一静一动,却又构成了一副奇异而和谐的画面。
倚天剑忽然跳起来,有灵性一般的弹向天空,划出一条微微弯曲的抛物线,向着傅采林刺来。同一时间,傅采林把奕剑横举胸前。
两人剑气交锋,只隔着三丈的方圆,却没有带起丝毫的劲气狂飕。
倚天剑初始的速度并不快,但是这一剑刺出,却每一时每一刻都在不停的加速,这种加速并非以某一个恒定的加速度在前进,而是加速度也在不断的增加,初时,尚能看清倚天剑的剑锋,但是当倚天剑上升一半之时,剑锋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肉眼难以分辨,而当倚天剑达到上升之势的最顶点的时候,却蓦然的消失不见。
奕剑高速而出,先由傅采林怀中暴涌出一团光雨,接着剑芒扩散,瞬那间如一团绽放开的星空,将身前一丈的范围化作宇宙空间,那点点星芒就是在这片空间中运行的星辰,整个星空化为了一座棋盘,令人难以相信这只是由一把剑变化出来的视象。
一颗颗棋子一闪而灭,无尽的星辰汇聚成一道星河,前赴后继的浩荡而去,与独孤凤那遁入虚空的无形之剑展开最激烈的交锋。
“锵锵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