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害怕,我心甘情愿。”方静竹小心地用手指扣开冯写意的衬衫,一寸寸,像小猫咪地踏踏。
“你可知道,我最怕的四个字,就是心甘情愿。”
“大叔你不会还是处男吧!”方静竹咯咯笑着,翻了个身,平躺在冯写意身边。
手指轻轻勾了勾他的掌心,平坦的呼吸随着胸口起伏不定。
“当然不是。”冯写意想了想,发现脑袋里有个名字,好像已经模糊了很久。
“是……你最爱的女人么?”方静竹顿了顿。
“不。”
“那……”
“是个心甘情愿的姑娘,傻乎乎的。为我死了这么多年,我竟连她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冯写意单手伸过去,替方静竹拉上了被子。
“你究竟,经历过多少事……”方静竹抽了抽鼻翼,丧气的泪水渗入枕头。
“怕了?”冯写意翻了下身,伏在方静竹油然凄绝的眼睛上方。
他笑得依然温和优雅,只是没有多余的手,一边床咚,一边替她擦眼泪罢了。
所以最后,冯写意低头吻了方静竹的眼角,将她的泪水悉数咽下。
女孩不肯放开他,伸手勾定他的脖颈。然后翘起唇角,就他的深吻。
这一次,冯写意没有拒绝,但也没有主动。
由着方静竹生涩的入侵,像一只争夺哺乳的小羊羔,到处去抢他滑腻温柔的舌尖。
“睡吧……”
冯写意宠溺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明天一早,你是不是就走了?”
冯写意:“……”
“现在走,和两天后到T城再走,是没什么区别的。静静,我们总是要分开的。别把离别弄得那么有仪式感好么?”
“晚安。”方静竹闭上眼睛,吞下喉咙里的哽咽,“我不闹了,否则,你会觉得我比隔壁的小姑娘还难搞……是不是?冯写意,反正我今天已经告诉过你,我喜欢你了。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呵呵,我都不遗憾了。”
方静竹大概是真的累了困了,也踏实了。
很快就闭上眼睛起了微鼾。
冯写意却迟迟无法入睡,大概是刚刚突如其来的浴室大战让他整个人都没能从高度戒备的状态下放松出来。
再加上,方静竹的确是全程没穿衣服啊。
包括现在,也只是围了一圈浴巾在那四仰八叉的裸睡好么!
冯写意翻了个身,单手有点不太自然地压在姑娘一袭玉枕般的腰上。
指尖触电般润滑,他抽回了手。
冯写意想:方静竹真是个天生的警察啊。什么都不用刻意,却能叫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审视自我口供。
那些年,做的坏事做的好事,全都无所遁形了。
心猿意马了好一会儿。冯写意再次回到浴室去冲了个凉,好不容易冷过了血,却听到主卧那边貌似有动静。
白箫不在里面睡觉么?
冯写意走过去,贴着门听了听:“丫头,还没睡么?”
“嗯,已经睡了……”白箫把头蒙在被子里,一卷纸巾擦满了眼泪和鼻涕。
被窝里亮着夜光手表,女孩手里捧着几张从冯写意大衣口袋里偷出来的明信片。
这一晚上,她从那些文字里走到了童话的终点。
***
“你带着小妹妹在附近转转吧,我上去看看舅妈咱们就启程。”
车开到潮定疗养院的门口,方静竹把昨天大包小包买好的东西带了出来。
昨天张队长过来接田小力的时候已经告知方静竹,按照原定计划,她要在两日之后赶到T城跟两名同案组的搭档汇合。
目标锁定的夜场,就是田小力口供里给出来的。
那个叫平姐的人,大约三十岁,特征是左手的小拇指少了一截。
但是方静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个人。
跟冯写意在象牙村一闹,救出来的那个李凤霞曾告诉过她。自己在被人诱拐的过程中,也遇到过一个少了半截指头的女人。
至于其他线索,太过扑朔而找不到方位。
方静竹只想快点上去看一眼舅妈,接下来还是要以任务为重。
“方小姐是么?李阿姨在楼下晒太阳呢,你要么先把东西送到病房,等下我陪你过去找。”登记处的小护士还是很热情的,方静竹道了一声谢,跟着小护士进了电梯。
舅妈的病房是独间,比起一般的双人病房四人病房,价格上肯定是贵好多。
方静竹每个月的薪水实在微薄,但为了给舅妈最好的治疗条件——反正她不用化妆品,一年四季穿警服就够。
这会儿进了病房,就看到护工老阿姨正在整理被褥。方静竹吓了一跳——
“诶?刘婶你怎么在这儿啊?不是说,陪我舅妈下楼晒太阳了么?”
舅妈一个人住在这,常年雇佣一个护工来照顾她起居。
刚才小护士说她在楼下晒太阳,方静竹本能以为是护工刘嫂在陪着。
“哦,方小姐啊。今天有客人来看李姐,我就在这收拾收拾。”
“客人?”
方静竹很是奇怪,舅妈这病时好时坏不认人,哪里还有什么客人要来看望她呢?
在小护士的带领下,方静竹下到底楼的院子里。
一眼就看到舅妈坐在轮椅上,站在身后推着她的,是一位穿着黑色外套黑色衣裙地摩登女郎。
再加上墨镜和纱巾,方静竹本能地警惕了起来。这光天化日的,弄成这样你当自己事明星出来放风啊!
“舅妈!”方静竹快跑了两步迎上去。
“静静……”李丽萍还是认得出方静竹的,虽然这些年,每次见她每次都苍老不少。但只要目光一接触,里面那种隔不断亲情的激动还在,方静竹觉得自己无论多辛苦,都是值得的。
可就在她与舅妈重逢的瞬间,黑衣女人松开了轮椅的把手,匆匆转身而去。
不知是在刻意回避,还是无奈疏离。方静竹赶紧起身追上去两步:“等一下!”
女人定住脚步,却没回头。
方静竹深吸一口气,心潮澎湃成浪。她小心翼翼地靠过去,伸手落在女人瘦削的肩膀上:“你……是不是菲菲姐?”
女人没说话,但肩膀的确是忍不住颤了一下。
方静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菲菲姐,我知道是你!你一定会回来的!十二年了,有什么话我们不能当面说,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你知不知道,自从你走了,舅妈每日每夜都是怎么过的!她才不到五十岁,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菲菲姐,你怎么忍得下心啊!”
黑衣女人正是李菲儿,李丽萍的亲生女儿。
方静竹的话当然戳心,若是她今朝不能释怀,又怎么可能会回来看望自己的母亲呢。
“姐!”方静竹从后面上来,深深抱住姐姐的肩膀。
哭得就像小时候那个怕壁虎怕蛤蟆的小傻丫头,上气不接下气的。
“姐你太狠心了,就算是我不好……就算是我不该分割舅妈的疼爱,你怎么可以一走十二年,你怎么能这样惩罚我们?”
李菲儿转过脸,墨镜下两行清澈的泪水动容淋漓。
她带着薄薄的黑手套,摸索过方静竹的掌纹,好似不带一点体温。
“静静,姐姐也后悔……可是这一步走错了,真的没脸再回来找你们了。”
“姐你去哪了!我们都以为你被人拐骗了,我们……我跟你说,我后来考警校了,就是为了方便找寻你的下落。”
“你是警察?”李菲儿摘掉了墨镜,一双眼睛红红的,但依稀可见年少时熟悉的轮廓。
“嗯,我是警察。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打扮,方静竹不好意思地说:“我现在在休假,顺便执行任务。抽空过来看望舅妈,没想到真的遇见你了!姐,这些年我花了好多精力到处找你。可是怎么都没有消息,姐,这几年你到底在哪,在做什么啊!”
“我……”李菲儿垂了垂眼睛,大滴泪水过脸颊。她哽咽着推开妹妹的肩膀,摇摇头:“算了,我不想说。总之姐姐没出息,实在没脸回来再找你们。”
“姐……你是不是受到欺负了?你是不是受苦了?”方静竹伸手去捉李菲儿的手,却被她轻轻抽了出来。
“没事,都过去了。”李菲儿挑了挑嘴角,摇摇头,“这些年,谢谢你照顾我妈。”
“这都是应该的,小时候舅妈疼我……”
“是我不懂事,硬要跟你计较。静静,看到你现在这么有出息,姐也替你高兴着。成家了吧?孩子有么?”
“没……”方静竹腼腆摇头:“做这行的太忙了。啊对了姐,我介绍朋友给你认识,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一会儿一起吃个饭吧。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说着,方静竹吩咐护士先把舅妈推回去。
然后拖着李菲儿来到喷水池那边的休息椅上,找到了冯写意和小姑娘:“冯写意!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找到我表姐啦!”
“他们是你朋友?”李菲儿显然惊了一下。
方静竹就更觉得奇怪了!
“冯写意,你认识她?”
“不,不认识,只是刚才——”冯写意从椅子上起身,礼貌地笑了笑,一旁的白箫说:“刚才我在自动贩卖机买饮料,掉了一枚硬币到阴沟洞,是这位阿姨给了我一块钱呢。”
“啊!原来是这样,这么巧!”方静竹的心情实在好到难以用言语形容,“我们中午,要么就去附近的酒店吃点东西吧。好不好?”
“哦,好……静静,我也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李菲儿点点头。
“嗯,就在前面一条街,不远。”就这样,四个人前前后后往疗养院的大门那走。
落在最后的白箫突然拽了拽冯写意的袖子:“大叔……我刚才看到那个阿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