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婼从酣眠中醒来,采月拿着一封书信进来笑道:“皇后殿下来的。”
君婼忙忙伸手接过,拆开火漆靠着大迎枕一字一字仔细去读,读着读着就笑,母后与公冶先生重逢后,不再是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大昭皇后,成了小情小意的小姑娘。
看到思念二十载的人,激动兴奋夜不能寐,又气公冶先生与别的女子生儿育女,拔了他胡子又担忧他如玉的脸上留下疤痕,命侍卫拦着他不许靠近,又怕他真的离去,行程中不停回头,公冶先生似知道她的担忧,马车上高高插一支旗子,陈皇后只要望见旗子,就知道他还跟着,旗子的模样也独特,若酒馆的幡,有风吹过的时候,酒香远远飘来,是陈皇后最爱喝的青梅酒,尤其是公冶先生酿的青梅酒,清甜中浅浅带涩,是天底下独有的滋味。
君婼透过信,仿佛看到母后悄悄吞咽着口水,就是拉不下脸与公冶先生和好,陈皇后在信末问君婼,公冶先生的妻子是何人,公冶先生与她成亲是否有不得已,又说虽怨着公冶先生,却喜爱他的一双儿女。
一双?君婼思忖着笑了,母后将礼也当成了公冶先生的孩子,回信写什么好呢?君婼手支了颐,给母后解疑,替公冶先生解了危局,还是火上浇油,给母后漫长枯燥的归途,增添些小趣味?想着就笑,若母后与公冶先生误会解除,归途中甜甜蜜蜜,母后正值盛年,会给我生个弟弟还是妹妹?
君婼正想着,就见康乐在外探头探脑,招手笑道:“康乐进来。”
牵着康乐的手坐在窗下榻上,笑问何事,康乐环顾屋中,又跑到门口看过廊下,寂无声息,来到君婼面前,紧绷着小脸慎重说道:“离开定慧庵前一夜,妙严师太找到我,托我给嫂子传一句话,不过,妙严师太嘱咐了,若嫂子与皇太后和睦,不可说,若嫂子不那么爱皇上哥哥,不可说,若嫂子擅权,不可说。”
君婼挑了眉:“这样严重?”
康乐抿一下唇,那样的神情与皇上如出一辙,君婼就笑。
康乐又抿一下唇:“我虽听明白了,却不知如何判断,妙严师太嘱咐我,这样,若皇后真心待康乐与安平好,就说,否则,烂在肚子里。”
君婼捏一下她脸:“那就说吧。”
康乐点点头:“妙严师太邀皇后殿下前往定慧庵上香。”
君婼扑闪着眼:“就这句?”
康乐认真看着她:“就这句。”
君婼想了想,笑说知道了。康乐觑着她神色,惴惴道:“嫂子相信我?”
“自然相信。”君婼笑道,“虽是短短一句,却能听出许多,妙严师太想要见我,却不想进宫,让我前往定慧庵,她有话想对我说,又或者,她知道些什么。”
康乐柳叶眉微隆,“就这样一句话,这么几个字,我怕忘了,又不敢写下来,生怕留下蛛丝马迹,每日夜里就寝前默念三遍,又担忧太过简单,怕嫂子恼我。”
君婼搂她在怀中,康乐躲一下又依偎过来,君婼笑道:“在妙严师太眼中,康乐是值得托付的,嫂子眼中也是。”
康乐展颜笑了,头一次看到她脸上孩子样的笑容,无忧无虑满是欢欣,君婼沉浸其中,也笑了。
采月进来带了康乐退出,君婼托了腮想皇上,此时在做些什么?可想我了吗?跟皇上提一提,这几日前往定慧庵上香,就说为皇太后祈福。
锦绣在门外一声禀报,铭恩笑着走进,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对芙蓉花,铭恩笑说道:“皇上刚刚与几位大臣前往宝文阁,经过芙蓉园的时候,亲手采下来的,吩咐小人送到沉香阁来,给皇后殿下簪着,皇上又吩咐了,皇后殿下近日身累心劳,嘱咐皇后殿下好生歇息,内藏库新到的高丽参,皇上说高丽参温补,皇后殿下再不喜参汤,好歹也喝几口。另有安南国贡品纱罗裙与珍珠鞋,皇上下令都给皇后殿下留着,皇后殿下挑过了,再行赏赐。纱罗裙轻薄绚丽,珍珠鞋也是纱罗鞋面,缀着南洋珍珠。”
君婼笑着倾听,铭恩笑道:“皇后殿下别嫌小人啰嗦,这些都是皇上原话。”
君婼笑道:“皇上与大臣在宝文阁,怎么会有空与铭恩说这样多的话?”
铭恩笑道:“今日宝文阁论史,几位大臣激烈舌辩,皇上微笑倾听,听一会儿低头写张纸条,悄悄递给小人,这些话都是皇上递的纸条上的。”
君婼笑说知道了,伸个懒腰道:“高丽参拿一些到小厨房,我为皇上调香煮一些。”
午后皇上小憩醒来,走出寝室,君婼正安静坐着看书,皇上伸个懒腰,笑着刚要说话,君婼盈盈站起取下披风,皇上瞧过去直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