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环视了一眼这库房,一边是堆放各种干货蔬菜的地方,一边是放置各种杯碟碗筷的地方。出乎她意料的是,玉娘把这两个地方打扫得很干净,东西摆放就位,看上去一点都不凌乱。
旁边桌上放着一个账本,香草随口拿起来看了一眼,里面夹着一张缺失物品清单。她问玉娘:“开业一个半月就少了这么多碗碟?”
玉娘点头道:“自打我接了手,花了五天时间盘了回库,理了个大概出来。前几天我又挨着盘了一回,发现丢的东西还不少呢!单是小菜碟,大鱼纹盘子都是二三十个,更莫提那小调羹,筷子还有一两装的小酒杯了。”“是丢的,还是摔砸了的?”
“有丢的,也有客人或者灶屋里摔砸的,不过丢的占多数去了。”
张金捡完了碎片,起身道:“我叫你开个单子,每有人来领取物件就写一张,等退换的时候再核对,没用吗?”玉娘轻轻摇头道:“要是退换的东西不对数,他们就说我填错了,欺负他们不认字儿,遇着那几个大娘,便在我跟前赌咒发誓,把十八代祖宗挨个数了一遍地说她们不知情。我跟她们说理儿,也说不清呐!”
香草笑了笑道:“那起大娘我见识过,跟你来去就两句话,咬死了不承认,你也是没法子的。我瞧着那描金小菜碟也少了几个,那可是我特意在我舅舅的窑场里定做的,谁领了去没个登记吗?”
玉娘从那账本上翻出一页说道:“您瞧,都在这儿了。拢共领了六个,就还回来三个,都是那付大娘领去的。刚刚我还跟她对着这帐,她非说我写错了,只领了三个去。”
张金对香草说道:“刚刚就是那付大娘在这儿吵吵,说玉娘冤枉了她。气得又拍桌子又赌咒,把桌上搁放的几个酒瓶子都给扫落在地上。我说了她两句,她倒委屈上了,揣着一肚子的不高兴走了。”
“对了,姨夫,我正想问您呢,灶屋里那叫南强的是谁介绍来了?”香草问道。
张金摇摇头说道:“你快莫提了,跟那付大娘一样儿,都是你娘和姨娘娘家那边的人。当初客栈招人,他们就奔着来了,托了你娘和姨娘来问我寻活儿。我想着正是缺人的时候便雇下他们了,但凡是能干活儿就行了,谁晓得却是越发地难管了。”
“咋回事呢?”
“他们那堆子人都是许家坝来的,三姑介绍了六舅,七叔介绍了八婆,挨个挨个这么介绍来的,论起来都跟你娘沾亲带故,好几个辈分儿比你娘还高些呢!偏是这样的人,却是最难管的。”
“您说得再仔细点。”
“他们一块儿干活儿,也一块儿偷懒,有些不对的地方就互相遮掩着,我逮着说两句,叫叔的叫叔,拿长辈架子的拿长辈架子,还不忘上你娘和姨娘跟前告告小状。拿灶屋来说,最辛苦的算是良杰和另外两个师傅了,南强他们几个许家坝的人抱堆儿偷懒不说,还时不时拿人家开开玩笑。”
“这事跟蒙时说了吗?”
“我本打算月底盘了铺子,查出漏帐再一齐跟他说,好好地收整那些人一番,该打发的打发了,该添补亏空的添补上。眼瞧着买卖这么好,可不能越做越见不着利钱了。”
香草点头道:“到月底就仔细盘一回再说。姨夫,您先去忙吧,我在仓库里转转就去找我娘。”
“行,”张金簸箕装上那些碎片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对玉娘说,“待会儿我给你拿伤药来。”
“已经没出血了,我拿个布条子缠上就行了。”
“那好不了,明年手指上得生冻疮呢!我一会儿叫小鹿给你送来。”张金说完就走了。
香草疑惑地看了这两人一眼,心里有些起疑了。其实,张金第一次送玉娘来时,香草就已经觉得两人关系不一般了。因为她从来没见到姨夫对一个女人可以如此贴心周到。
玉娘送了张金出去,回头问香草:“少奶奶要看看账本吗?我一并找出来给您。”
“不必了,留着月底再看吧。我就是想转转,这些瓷器都是开业时进回来的,我还没一一瞧过呢!你忙你的,我自己转转。”
香草和亭荷在各处架子前慢慢看着,又对照了刚才那清单瞧了瞧,的确是少了许多。她们正看着,库门外走来两个婆子,其中一个就是那付大娘,另外一个叫洪婆子。两人各自捧着一些瓷器用具放在了玉娘面前的案桌上。
“点点数吧!”付大娘开口就一股火药味儿,“这是我前天领去的,看跟你那帐本子上对得上数不?要对不上,指不定又赖是我偷拿了!”
玉娘看了一眼那几个鱼形盘子,上面还挂着水珠,应该是刚洗过拿来的。她说道:“好歹要擦干了才能送来,湿漉漉的放库里会长霉的。”
付大娘把脸扭向一边冷冷地说道:“你扯块布擦擦不就行了吗?我的活儿还多着呢,只当这库管是那么好做的,擦个湿盘子还脏了你的手不成?赶紧点数吧!”
玉娘知道付大娘是有心跟她为难,但凡进库的东西都是要擦得干干净净再送来的。她懒得跟付大娘计较,便先点了数放在一边,说道:“数是对上的。”
“真对上了?”付大娘两手紧握在小腹前,眉毛上扬,一脸不屑道,“你可点仔细了,省得回头又说我偷拿了!”玉娘道:“我可从来没这样说过……”
“还用得找说出口吗?”付大娘粗鲁地打断了玉娘的说,“回回都说我退回来的东西不对数,单跟我一个人为难呀?那客人打碎了东西,跑堂的打碎了东西都得我描赔吗?谁不晓得我是真花娘家的表姨呢,你逮着人欺负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