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付大娘闹鬼呀?你问问你娘,刚才我们去问他的时候,他咋说的?他说:是凶了,谁叫付大娘骂玉娘呢?哟,可不得了了,骂了那玉娘一句,还反天了不成!往常我给他娘骂了那些难听的话,咋没听他说把自家老娘扔出去呢?”许真花说得唾沫飞溅,香辛不得不缩回手,忍着笑擦了擦脸上的唾沫点子。
许氏在许真花跟前坐下道:“你消停点吧,要闹也不能上琼邀馆账房去闹呀!更何况,刚才草儿和亭荷都在,又不是妹夫和玉娘单独在里头,你是误会了。”
“咋回事呀?”香辛问道。
“我追着你姨娘去了你姨夫的账房里头,进去就看见你姨夫和玉娘坐里头了,玉娘正捧了个杯儿喝酒呢。你姨娘就以为他们咋样了,可都没瞧见草儿和亭荷还站在那书架子后面呢!你说,是不是误会了。有她两人在,能出啥事呀?”
香辛点头对许真花说道:“姨娘,想来您真是误会了。”许真花使劲地摆摆头说道:“不是误会,准有啥我不晓得的事情在里头!姐,不是我怪香草,她实在有些偏帮玉娘,刚才要不是她拦着,我真想甩那女人两巴掌!付大娘再咋说,也你我的娘家人,往后传回去,我还有脸回许家坝吗?指不定别人得说张金做了掌柜的,在外面养小呢!”
“呸呸呸,”许氏忙说道,“净挑拣坏的说,你巴望着妹夫养小啊?没到那一步,不敢乱说那话的!”
“要真等到那步,我就拿命跟他拼了!他一年到头在家没三个月,我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大他张家两小娃儿,又伺候他娘临终,就给他这么踹了?我可咽不下去这口气儿!”
香附正好拽了两根小香樟树回来,一进门就听见许真花吵嚷了,眉头一皱,刚才在山上逗鸟的心情全没了。他搁下树对香辛说道:“辛儿,给爹泡壶茶去,拿草儿送的蒙顶石花泡上。你姨娘这又是咋了?又跟你姨夫吵上了?”
“是呢!”
“哎,”香附对许真花说道,“二妹啊,往常张金不在家的时候,你老抱怨人家不多留屋里头陪陪你。这下张金不往外跑了,你们俩钻一堆儿整天吵吵,这日子能过下去吗?”
许真花饱着两眼框子委屈的泪水说:“姐夫,他现下是不往外跑了,胆儿大了,往家带人了,要给我做妹子呢!我娘家就一个姐一个弟,你是我大姐夫,能不给我做主吗?”。
“做主,给你做主,可事得弄清楚再说,是不是?我瞧着张金没那胆儿给你养妹子呢!回头我问问他,亲自问问,叫他漏个真话出来,行了不?”
许氏也道:“你姐夫都说去问了,你就莫哭了。整天上火着急的,身子垮了自己吃霉,旁边人高兴呢!”“胡说啥呢?”
香附冲许氏说道,“旁边谁高兴了?你这做大姐的就没拿捏好分寸,劝人是你这样劝的?劝合一半儿留一半儿,下回再吵?好好地,洗把脸去,午饭还没吃呢就哭上了,”他说完转头对香辛问道,“辛儿,中午给爹做啥好吃的?”
香辛起身笑道:“我刚去曹东那儿买肉,香缕非塞了条新鲜的猪利子(舌头)给我。我想着那东西下酒最好,拿五香料煮熟了凉拌,爹觉得咋样?”香附笑道:“听着就好吃呢!爹都快流口水了,赶紧去做,顺便给你姨娘弄壶桔花茶来,瞧她上火的,可不得降降火儿吗?”
“行,我这就弄去!”
许氏随便问了一句:“香缕咋样?跟曹东还好吧?”
香辛回头笑道:“好着呢!我瞧着都胖了,两个下巴了。我去的时候正跟薛姑姑在院子里绕线呢!婆媳两个有说有笑的,跟母女似的。”
许氏道:“那薛姑姑也是个好相处的人,香缕算是吃够苦头,该过些舒坦日子了。我眼下就单单记挂着你的事,你要有着落了,我就没啥担心了。”
“急啥呀?”香附一边剃树枝一边说道,“珠儿和草儿都嫁了,辛儿就不着急了。”
香辛道:“爹说得没错,我不着急的,先去做饭了。”香辛走后,许氏问香附:“辛儿比珠儿和草儿都大呢,还不着急?你刚才那话是啥意思呀?”香附道:“我不得留个闺女在身边吗?我一出牢笼子,草儿和珠儿都嫁了,那也没法了。好在还有辛儿,横竖给她招个男人不就完了吗?”许氏大惊,笑道:“你果真这么想?我之前还担心你不喜欢辛儿呢?”原来许氏之前还忧心香附会不喜欢香辛。
“有啥不喜欢的?她那么能干,说话也中听,指不定跟我们家早就有缘分,就是没出在你那肚子里罢了,我可舍不得嫁了出去。横竖珠儿和草儿都叫你做主嫁了,辛儿你得给我留着,我打算招个女婿上门,家里院子大,生七八个娃儿都有地方住。”
“说到我心坎上去了!”
许氏夫妻俩正笑着说香辛的事,旁边许真花像个焉茄子似的叹了一口气。许氏忙收敛起了笑容,握着她的手说道:“真花,莫忧心那没有的事,得想想眼前呀!小满和小鹿都是你亲生的,能不管顾着你吗?妹夫跟你多少年结发情分了,再咋样也丢不开的,我瞧着妹夫不是那乱来的人。”
许真花抽泣了一声道:“那你说我咋办呀?非闹到让那玉娘进门的一天?我可死都不答应的!”
“提啥死了?好好的,不许说死。你放心,回头我就跟草儿说说,另外给玉娘安置个地方。姑爷家在城里不是还有铺子吗?安置个人是不下话下的。只要她离了你眼前,你也不用这么担心了。”
“张金那混蛋能听草儿的吗?”
“横竖让草儿去说说,她跟她姨夫能说上话呢!总比你跟他吵个没完好吧?放心吧。莫哭了,中午留这儿吃饭,不必回家开火去,叫了小满和小鹿来就行了。对了,姑爷不在家,叫了草儿也在这儿吃吧,热闹点。”
“我去吧!”香附丢下砍刀,反背着手出了院门。到了前院,几个伙计都弯腰跟他打招呼,叫他老太爷。他笑着摆手道:“有那么老吗?莫叫啥老太爷,听着像快入土的,叫我叔就行了!”
“三叔,往琼邀馆去吗?”一个伙计殷勤地笑问道。